姑瑤山(下卷) 第十二章-熱寒地獄(4)

by 小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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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間(阿鼻)煉獄的刀山火海,與大紅蓮華的酷寒極地儼然正在交匯。

地獄八層劇變,面對失控的亡魂,擁有金剛身加持的獄卒將士們仍舊不堪其擾。

姜鄴瞬移來到紫蓮,穿進銀白光罩內。晶瑩透亮的蓮瓣,葉肉飽滿,樣貌型態便是姑瑤山上的菁草紫肌。

少數亡魂貪婪攀附,吸取微弱的紫霞流光,彷彿如此便能超脫。

擺手揮金刃,快狠準擊落寄生亡魂,從此灰飛煙滅。

蓮心中央,有一女靈,抱膝埋首,全身輕顫。

姜鄴對著女靈輕喚阿紫,未得到回應。他走向她,半踞腿,改喚:「重歡。」

一頭如墨的髮絲從輕薄,淡紫蠶線緞面裡徐徐揚起。瞳孔紅黯,血絲密麻,幽幽穿過男子眼堵,望向背後深淵。

「怎麼跑來這裡了?」姜鄴故作輕巧,似問非問地關愛,深怕驚動脆弱的女靈。

費去好些時間,重歡才慢慢對上眼前人的情深意切:「姜鄴……」

姜鄴為她撩撥一綹髮絲勾於耳後,輕聲:「嗯,我在。」

「我沒有親人了……都沒有了……」重歡呢喃:「阿孃阿爺都走了,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……阿兄受了這麼重的傷,不知是否無恙……也不知去往何處,我又該上哪裡找他……只剩下我了……只有我……一個人……」

兩隻臂膀溫柔擁入佳人,給予最安穩的依靠:「一切都會過去的。」

可何時能過去呢?

過去已是暗潮洶湧,前途又福禍未知,誰可以保證真的“會過去”?

重歡下顎緊貼姜鄴左肩,有氣無力:「我累了……好疲倦……」

「能不能撐一會兒?」姜鄴輕撫重歡後背:「我先帶妳離開。」

重歡意識耗弱,無話。她靠著肩頸,迷糊點了點首,遂後閉眼,雙手環抱,把人緊緊扣住。

姜鄴當下不覺有異,甚感熟悉。只因從前阿紫成天在姑瑤山中蹦跳,到處逗弄野獸精怪,每每把對手惹得場面無法收拾才召喚他,往他懷裡蹭,要他保護她。

念起那天真無邪的面容,無煩憂好惡,許是他心中想守護的自由自在罷。即使日後權當作帶孩子般去疼惜。

「我們走。」姜鄴欲將人托抱起身,上背爾忽隱隱作痛,不禁失聲:「厄喝……」

纖纖玉指彎起,勢如爪牙嵌在其肌膚,而指尖甲片細長曲折,化作鬼藤包覆部分神經,釋放麻沸散。

「我是罪人,你也是。」重歡。

「喝恩……」姜鄴脖頸酸澀,與之襲來一陣酥麻,覆蓋原先疼痛,身體飄然而起。他強撐精神,就為抵抗腦子裡逐漸被占據的空白:「歡兒,往後我會護著妳,不會再讓妳受傷。」又道:「答應我,好好活著。」

「往後阿……可我甚麼也沒有保住……活著……徒增傷感……」聲音虛實,和著重歡靈體飄到九霄雲外。

「我們離開這兒好麼?」姜鄴。

重歡:「留在這裡,可好?」

溫軟女聲,幾乎綁走姜鄴神識,糊塗道:「好。」

隨著魔君閉合雙目,紫霞悄悄流動,金剛護盾消散。攻防之間,獄卒將士終究落入下風,哀鴻遍野。

此時,白熱光強勢照入虛空,點亮熱寒九層。後有身長十來丈的赤青龍,含著一口烈焰吹起無間(阿鼻)風貌。尾巴一甩,隔絕來勢洶洶的冷冽駭冬,霸道隔開兩地。

極地中,狂暴亡魂的活動力被削弱,獄卒將士趁勢抓準時機,上前牽制。而大多數的越獄者不堪急凍,逕在大紅蓮華獄裡乍開成整整三十六瓣,血腥淒絕的紅蓮。

「平等王,這戲不是這麼演的吧?」來人無跡可尋,黑衣紫袍壓艷登場。外袍上滿滿的金銀圖藤,又像古老的石碑刻文。

平等王聞言,回:「來者炎胤,業報可非兒戲。」

「嘖,甚麼業報不業報。」千百年的歲月,炎胤遊山玩水。在眾生百態裡蛻變成各種身份巡迴出演,實已看透,看膩了。

業報,不過是誰都占不了一點便宜的絕對平衡。有誰讓這四海八荒失衡,便有誰會去犧牲,搬正它。

「汝可知干預之果!」平等王嚴正道。

「知道知道,只是本少君沒這麼多規矩。」炎胤撓耳朵,顯擺不孝子孫的態度:「他們,我要帶走!」

「既汝決定,便無須再喊吾。」平等王。

「告知嘛!這不是來人家地盤,記得敲門的優良禮儀麼?」炎胤笑平等王:「黑面的真難相處。」他率先撤走紫肌周邊的獄卒將士,讓眾者回歸崗位,然後轉眼躍入其中。

一對男女擁抱彼此,雙目閉合,氣息凋殘。其次男子背上爬滿藤蔓與荊棘,似被束縛,迎上安逸臉龐,卻是甘願被禁錮。

「摟摟抱抱成何體統。」炎胤不樂見此情此景,拋出星火燃起一片枷鎖。

藤根未冒火光,只由外往內芯轉為焦黑。輕撥,落下一地塵埃。

裸露的十根手指也陸續從鬼藤剝離,一時間,沒了固定點,兩手自發垂下,被姜鄴穩穩環抱而起。

「要是我不來,你倆還不知要在地獄受多久苦難。」炎胤盯上姜鄴發青唇色,指南指北道:「你那兒……還有這兒,得祛祛毒。」

「多謝。」姜鄴。

炎胤沒好氣:「別,承受不住阿。」眼看火寒兩獄重回初貌,他叫喚燭龍近身,讓其帶姜鄴和重歡離開。

「我替你見轉輪王。」炎胤。

「不可。」姜鄴轉手把重歡過給炎胤:「把她安全帶回。」接著收取紫肌,灌入重歡靈體。

「甚麼癖好,愛把自己的女人往別人懷裡送。」話到此,炎胤並無反對。自發把燭龍留給不知何時會毒發身亡的姜鄴,以避免再回晦氣之地幫忙收屍。

姜鄴走向一名赤體獄卒:「吾已見識八熱八寒之苦,該面見轉輪王。」

赤體獄卒恭敬回道:「一念之間,方為轉生。」

姜鄴揚起唇角闔目,睜眼抵達轉生殿。其所光亮和諧,淨白簡樸,與前九殿相差十萬八千里。

正前方有發著盈盈白光,面色平靜的轉生靈筆直列隊各處橋前,從容靜候轉生。

「魔君別來無恙。」轉輪王面容慈悲,身穿銀白官服,安坐殿前。

姜鄴行禮:「給諸位添麻煩了。」

「此趟有何感悟?」轉輪王。

「相由心生,又惟心難修。」八層苦厄,姜鄴看見的是受刑者背後的前世因果。

「去罷。」轉輪王和藹道:「汝知該往何處。」

姜鄴轉身迎向蓬勃生機,擇黑橋上路。


※卷二以全新面貌示眾,請看倌務必至卷一了解故事再過來唷!感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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